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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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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親笑道:“妾身近日想出一宗法子來,將魚骨頭粉碎制成骨粉肥,給花施了,不消幾日竟然長得枝繁葉茂,花兒也開得格外鮮艷。”

傾城杏眼裏含了一抹新奇之色,“母親,這法子竟然是您想出來的?”

母親頷首。

“您是大家出身,怎會想出這樣新巧的主意來?都是那些包衣奴才們才慣會想這些的。”

母親秀麗的面上掠過一絲窘迫,微蹙了眉心道:“女兒新出閨,一下子便覺得空落落的,琢磨這些個勞什子,權當添補寂寞罷了。”

傾城若有所思道:“這骨粉肥比鵪鶉蛋肥還要好,早知母親有這法子,當初也不必為難了。”

母親眸子裏含了無盡驚詫與孤疑:“王妃說什麽?”

傾城自知失言,忙掩口道:“沒什麽,只是大感意外罷了。”

老爺在一邊憨實道:“你們花呀草呀的一談就是半天,合該開筵了的!”

夫人也恍然道:“讓軒哥媳婦張羅著,奏請王爺、王妃開筵。”

嫂子秦陌瀾上穿桃紅色芙蓉紋對襟衫,下著馬面裙,頭戴髶髻,近前跪倒,奏請王爺、王妃開歸寧筵。

王爺、王妃準了,秦陌瀾便裏裏外外的忙活著,一時間傳菜的使女來來往往,上滿了一桌子的美味珍饈,有百鳥歸巢、七彩凍香糕……

王爺、王妃、老爺、夫人並哥哥、嫡妹、庶妹坐了首桌。哥哥與王爺同齡,也生得面如冠玉,眉目俊朗,雄姿英發,氣宇軒昂,看著疼愛的妹妹歸寧,同父母親一樣面露喜色,眸子裏又含了一份關心。哥哥是有名的護妹魔王,當初擊退淩雲志那暗器便是他送的。如今傾城做了王妃,面對如此有家世的妹丈,他那眸子裏依然是銳氣不減的,仿佛在說:哪怕你是王爺,若敢欺負了我妹妹,我也是不依的!

嫡妹尚小,方三四歲的年紀,上身著石榴紅交領襦衫,下穿同色鳳尾裙,頭上梳著雙丫髻,上面插了兩朵木槿花,還不谙世事,只顧吃著桌上的甜點。

母親眸子裏含了一抹慈嗔:“漣漪,別光顧著吃,難道你不想姐姐嗎?”

漣漪索性放下雕花小銀勺,暫把那裏面的桂花糖糕冷落了,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巴道:“大姐姐,我想你了,也想侍香和伴芳姐姐,不想映婳姐姐。”

映婳正是庶妹,比自己小一歲,她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,上身著撒桃花煙羅衫,下穿曳地鳳尾裙,頭上梳著朝雲近香髻,上插黃玉貝殼桃杏花簪,雙耳垂蝶趕桃長流蘇耳墜,如迎風綻放的一朵桃花,灼灼生華。

母親含了一抹笑嗔道:“映婳姐姐天天和你一處頑,自然不覺得想了。”

漣漪搖著頭,稚聲稚氣道:“映婳姐姐要是出了閣,我也不會想她。”

氣氛頓時有點尷尬。

母親嗔道:“你這孩子,怎麽映婳姐姐出了閣你就不想了?難道映婳姐姐不是天天帶你頑耍的嗎?”

漣漪撅著小嘴道:“映婳姐姐不讓說……”

映婳蹙了柳葉細眉,道:“漣漪頑皮的時候,我便嚴加管教,確實不似大姐姐那般好性兒,如今這孩子倒不願與我親近了的。”

傾城知道,映婳是裴姨娘生的,與她們到底是隔著心的,妹妹之事,她應該避嫌才是,怎會嚴加管教?

於是含了一抹溫和的笑意,“童言無忌,漣漪,什麽事情映婳姐姐不讓說了?”

“映婳姐姐用蔓草饒我的腳心,還說什麽‘小賤蹄子,憑什麽你是正出,我是庶出?哪天你母親死了,我們娘們兒才算熬出了頭!’”

衛如海氣得斷喝一聲:“混賬!”不知是在罵映婳,還是在罵漣漪在這種場合揚了家醜。

傾城的臉上登時漫上一層霞色,那是氣惱所至,“父親,咱們武德將軍府何時變得這麽沒規矩了的?庶女竟然淩虐嫡妹,還詛咒嫡母?”

衛如海臉上浮現一層醉酒後的暈紅,愧道:“讓王爺、王妃見笑,賤妾和小女實在是上不得這種高臺盤,微臣打發了她們便是。”

於是沖下首桌上的裴姨娘罵道:“蠢東西,還不帶這不成器的賤胚子滾出去,只管在這裏丟人現眼?!”

裴姨娘身著玫瑰粉色羅衫、桔黃馬面裙,頭上綰著雁尾髻,訕訕地過來,扯了映婳往出走。

映婳那兩只俊美的眼睛不舍地掃著王爺,裴姨娘一壁催著“走吧!“一壁將她扯出去。

說來前世因傾城自損了容顏,擔心人多嘴雜,露了破綻,所以衛府並不曾讓裴姨娘母女露過面,映婳也就不曾見過施藤,如今乍一見著,便似一只呆雁般的丟了魂了,心中暗道:天下竟有這般俊美的男子,嫡姐真是個有福的,倒是我跟娘一樣的命薄,好男人全被她們母女占了的。

傾城見映婳看王爺的眼神,似曾相識,方想起來那是裴姨娘望向父親的眼神,打她有記憶時起,裴姨娘就是用這種眼神看父親的,含了癡迷、幽怨、憤恨、妒忌和抗爭,就像一匹黑練,這頭系著她,那一端捆緊了父親,剪不斷,理還亂。

父親對母親本是一見鐘情,發誓終生只對她一人好,絕不納妾。誰知新婚沒多久就生了不測,那一次父親和母親一起去山中降香,被一夥劫匪沖散,父親在懸崖邊上見到下面卡在樹上的母親乘坐的馬車,尋不見人的蹤跡,便以為她墜亡了,痛哭不止。哭累了,從腰間解下酒囊來,喝了個酩酊大醉、人事不省。

醒來的時候,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,床上掛著水粉色紗帳,上面刺繡山桃花,不禁愕然:怎麽無端躺到一個年輕女子的閨房裏來了?再看身邊繡花枕上躺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,年齡與愛妻相仿,身著一件櫻桃紅色刺繡水仙花肚兜,正在酣睡。

衛大人當時嚇得光著腳跳下床去,口中大呼:“你是誰?我怎麽會在這裏?”

那女子登時驚醒,見狀掩面啼哭,口中嬌啼婉轉道:“小女子去廟中降香,回來時看見大人醉倒在懸崖邊上,人事不省,因想著您孤身一人實是兇險,便命家丁將您扶上馬車,救回家中,因父母早亡,這家中只有我跟哥哥兩人,哥哥前日出了遠門,便只剩下我一人,我本想請了郎中來為您調理身子,誰知您竟突然發起酒癲來,強拉了小女子在床上,然後……”

衛如海只記得昨夜睡夢中全是與夫人重聚後的驚喜癡纏,卻不料竟是酒醉後與這女子的顛鸞倒鳳,一時間追悔莫及。

見女子哭得可憐,衛如海手足無措。

外面有家丁來報,說哥哥回來了。

一個壯碩的漢子進來,問明白情況後,撥出寒光閃閃的寶劍來要宰了衛如海,被那女子架住:“哥哥莫是殺了他,小妹我豈不成了未亡人了?”

那漢子便道:“即這麽著,你小子得把我妹子娶了,否則我就摘了你的腦袋!!”

就這麽著,衛如海才答應這門親事,哪知回到府中一看,夫人早回來了,原來她的馬車墜崖之後,卡到樹上,夫人便攀了樹枝爬上來,尋不著老爺,只得自家先回了府。

衛如海後悔不已,只得跟夫人把這一夜的經歷講了,夫人雖然哀傷,但事已至此,也只能讓老爺把那女子娶了,那女子過門後,老爺不曾入她房中一日,後來生下一個女孩,也是在山中那一夜所得,她們母女的存在,就像一根山棗樹上的刺一般,紮在夫人心上,卻又奈何不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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